3月31日，在壓減上游開支成行業(yè)不二選擇，且同行們紛紛撤出中國頁巖氣項目的大背景下，BP與中石油正式簽署其在華的首個頁巖氣合作協(xié)議——四川盆地內江-大足區(qū)塊頁巖氣勘探、開發(fā)和生產的產品分成合同。協(xié)議簽定次日，BP集團CEO戴德立(Bob Dudley)在北京接受了《中國能源報》記者的獨家專訪。

5年前，墨灣事故不期而至，在空前重壓之下，BP選擇換帥，美國人戴德立以“救火者”的身份出任BP首位非英籍CEO。5年來，在全球業(yè)界的凝視中，戴德立不負重托，帶領BP逐步趟出了漏油事故的大泥潭，但新的挑戰(zhàn)接踵而至——國際油價跌至12年新低，加之低碳化的能源轉型在全球范圍內加速推進，包括BP在內的國際石油公司(IOC)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。在此背景下，戴德立暢談了他對BP乃至行業(yè)的現(xiàn)狀和未來的思考。

中國能源報：受制于低迷的油價，當前各大IOC均在努力壓縮上游開支，但BP在中國卻逆勢而為，特別是在其他IOC相繼撤出中國頁巖氣項目的背景下，BP與中石油正式簽署了針對四川頁巖氣盆地的產品分成協(xié)議(PSC)，這次合作是基于何種考慮?

戴德立：BP與中石油合作開發(fā)四川頁巖氣目前看來時機很好。中國在“十三五”規(guī)劃中提出將大力發(fā)展清潔能源，而天然氣是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。BP與中石油是長期的合作伙伴，我們具備開發(fā)頁巖氣必須的技術專長，并在美國乃至全球其他國家，例如阿曼，都有相關項目經驗。

從資源儲備及相關配套硬件來看，四川省坐擁大量頁巖氣探明儲量，并已進行了一定程度的開發(fā)。與此同時，四川擁有完善的管道基礎設施和不錯的天然氣市場條件，當?shù)鼐用窈鸵恍┕I(yè)項目都有強烈的用氣需求，這些都是開展頁巖氣項目的必備前提。

BP的技術，特別是地下技術，配合中石油的運營專長及其在四川的工作經驗，我相信這將是一項雙贏的合作。盡管目前BP在資本支出方面持謹慎態(tài)度，但我認為這次簽署的PSC能為雙方都帶來合理的回報。

關于此次與中石油簽署的PSC，我比較贊賞的一點是，它針對各種可能的勘探結果預設了靈活的進度安排，而不是列出一個僵化而確切的進度表。這份合同體現(xiàn)出的是一種非常務實的、以行動為導向的合作方式。

中國能源報：當前國際油價已跌至12年新低，在您看來，油價疲軟是否會成為常態(tài),從跨國石油公司的角度說，BP可以承受的油價下限是多少?

戴德立：現(xiàn)在油價確實已經跌到一個很低的水平，石油行業(yè)上一次感受到如此強力的低油價沖擊還是在1987年。目前市場正處于一個經典的供過于求的狀態(tài)，這也是全球范圍內油氣投資都在銳減的原因。我認為油價會在比較長的時間內保持低位，但不會是永遠的低位。但原油畢竟是大宗商品，從歷史經驗來看，它的價格一直有起有伏。

同中國的“三桶油”一樣，BP的業(yè)務也是覆蓋上下游，這意味著我們有能力在不同的價格情境下承受油價波動的壓力——油價比較低的時候，下游業(yè)務能夠提振整體業(yè)務表現(xiàn)，而油價高企的時候，上游業(yè)務則會有比較好的表現(xiàn)。

我無法給出一個具體的價格數(shù)字來定義我們的承壓能力，但在當前油價水平之下，整個油氣行業(yè)都需要大幅調整成本結構，這也是為什么BP壓縮了一些項目活動，例如我們暫停了與中國同行合作開發(fā)的兩個海外液化天然氣項目，后續(xù)待成本效益比較好的時候，我們會與中方合作伙伴共同商定合適的開工時間。

中國能源報：本輪油價的強勢下跌已持續(xù)近兩年，但預期中的油氣行業(yè)并購潮并未出現(xiàn)，您如何評價這個有些“異常”的現(xiàn)象?

戴德立：首先從BP的角度說，我們當前的主要任務是維持穩(wěn)健的資產負債表，從而安全抵御本輪低油價的沖擊，而不是通過“買買買”來度過危機。因此BP不會主動尋求大的并購項目，但對于那些感興趣的項目，我們可能會增持股份。

再從行業(yè)的角度看，過去油價低迷時確實都會出現(xiàn)一些大的并購案，但是這次我們至今還沒有見到，其中的一個原因可能是因為現(xiàn)在大公司的數(shù)量比之前少了很多。但我預計今年下半年可能會出現(xiàn)較多的小公司并購案，特別是在北美頁巖氣領域。這些頁巖氣公司舉債過高，目前仍在低油價的環(huán)境中苦苦掙扎，只是目前這個引發(fā)并購的“痛點”尚未到來。

中國能源報：低碳化的能源轉型目前正在全球范圍內加速進行，在此背景下，有觀點認為石油已是“夕陽”產業(yè)，您如何看待石油行業(yè)和石油公司的未來?

戴德立：我認為石油變成“夕陽”行業(yè)至少是半個世紀以后的事，畢竟在目前的能源結構中，化石燃料的整體使用量仍維持在一個很高的水平。當今世界87%的能源供應來自包括天然氣、石油和煤炭在內的化石燃料，我讀到的分析報告也一致認為，未來20年這個數(shù)字都將維持在80%左右。

在這個過程中，全球能源產業(yè)確實正出現(xiàn)一些結構性的調整，因為我們需要各種各樣的能源，其中可再生能源將是增長最快的。到2035年，可再生能源的占比有可能會上升到10%，這已經是非常驚人的增速。從絕對量的角度來講，我認為天然氣應該是增長最快的燃料類別。

BP和我本人都認為，能源結構向低碳的方向轉型是大勢所趨，石油公司也要為此做好準備。正是因為這個原因，我們花了很多時間去考慮BP的未來。事實上，石油公司現(xiàn)在都在思考如何成為低碳轉型解決方案的參與者，例如全球規(guī)模最大的十家油氣公司共同成立了一個叫“石油天然氣氣侯倡議”(OGCI)的組織，BP和中石油都是成員單位。OGCI目前正在合力探尋如何提高能效、尋找天然氣的最佳使用模式、研究碳捕捉和封存(CCS)技術。我們希望自己所在的行業(yè)能夠為整個世界的低碳轉型貢獻力量，助力實現(xiàn)將全球溫升控制在2攝氏度以內的目標。

中國能源報：越來越多的跡象顯示，當前石油行業(yè)的競爭已從爭奪資源向爭奪市場演變，例如去年底的歐佩克部長級會議一度放棄了執(zhí)行了數(shù)十年的限產政策。在這個過程中，包括BP在內的IOC已經和即將做出何種調整，去適應這種新變化?

戴德立：石油市場只要出現(xiàn)供過于求，庫存就會攀升，這正是過去兩年我們看到的現(xiàn)象。在這種情況下，產油國為了賣掉手中積攢的富余產能，一定會去爭奪市場。但我認為大概到今年年底，每天的供需將趨于平衡，庫存會隨之逐漸下降，屆時石油競爭又會從爭奪市場變成爭奪資源，所以這是一個周期性、臨時性的現(xiàn)象。

在這樣一個時期，我們認為活躍的貿易非常重要。BP擁有一個非常活躍的交易平臺，即一體化貿易與供應部門，主要從事包括油氣和液化天然氣等在內的交易業(yè)務。在同中石油簽署的戰(zhàn)略合作框架協(xié)議中，我們也將在全球油品和液化天然氣貿易方面開展合作。